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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生时间:2022-05-30 作者简历: 黄莞晴,一个梦想文学系深造的会计专业学生,四川省南边文化艺术馆2022届签约作者。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,我和她在那个烟雾缭绕的小村庄里认识,娘说,我和她的身上要是流着一样的血就好了,这样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天天来我们家吃饭,和我一起上学玩耍,而不必总被村委会的老人叹息她小小年纪无家可归的命运。 那会我太小了,连自己的名字都是牙牙学语在模仿的喊,并不理会其他孩子对她的排挤,总爱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,看她做农活,看她抢着帮娘烧水做饭,看她望着我崭新的书包和课本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拂过。 我上学,她拉着我去踩教室上课铃最后一节尾声;我哭闹,她不断地给老师说好话拜托他们给予我多多关照;我下课,她准时守在校门口接过我的粉色书包,同时递过来一根冰棒,听我絮絮叨叨地说那些孩童世界里最无趣也最了不起的“江湖”。而后我无数次回望那些午后,才惊觉她牵我放学的那些时光竟是流的那样慢,那条路要穿过一片小树林和半个操场大的荒地,彼时学校门口外不足二百米便有一个河堤,印象里那面上永远倒映着波光粼粼的夕阳,刺得晃眼,我站在一旁看的出了神,她又不时回身招呼着让我把滴滴答答的冰棒务必要在到家前吃完,否则我对着一桌子晚饭提不起兴趣时娘一定又要拿她开刀。 我的童年一大半的时光里,全浸在那个小村庄与河堤旁的无数个午后,一个雾蒙蒙而晨曦喷涌,一个金灿灿而波光粼粼,于是在我之后和她失去联系的好多年里,只能任由它们生生不息地占据我脑海。 我升入五年级,娘拉扯着全家搬入县城,说是那里方便我考取初中。因此我们告别了河堤与村庄,我并不觉得惋惜,因为县城里的新鲜事物应接不暇,我可以和同学去百货超市,可以骑着自行车飞驰过大街小巷,她还会攥着娘塞给她的一把零钱带着我去看电影,那时我已经和她一般高了,我们并肩走进电影院里的背影,像极了一对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双生姐妹。 她对我娘总是言听计从,许是在过去村里时娘递给她一口饭的缘故,我总是想她看我的眼神其实从没有我看她的那么单纯——远不是姊妹的成分罢,更多的是报恩,是无奈,是迫不及待去偿还的急切。这是我在六年级时发现的,初有大人的想法意思,却又无法彻底把控。当她一次次敲我的房门询问时,我终于把这些控制不了的语言倾数砸向她。少年人好像总是这样,心里的不满是无法憋屈着过一夜,巴不得像那些爱情电影里,女主人公歇斯底里地去找男主角,一遍遍追问着“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”才肯罢休。 然后暴雨平息,乌云散去,良久我才听到她离开我房门口的沉重脚步声。我转身坐回桌前,我觉得我胜利了,在我和一起长大的,我的姊姊面前,尽管那一刻我都还在很矫情地想:她或许从未将我视作她的妹妹。 我把我的胜利写进锁里,写的畅快淋漓,写的泰然自若,写的泪流满面不能自已——在她离开我门口后,娘来敲了我的门,许是听见了我们的动静,她向来不屑于插手我和她的事情。娘看着我把本子放回抽屉,忽然开口道,她要离开了,是她的叔伯找上门,张罗着为她寻了亲事。只不过她不会急,她会看着我考取县城最好的初中,再去继续她的人生。 然后我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发着呆,便不止一次地开始怀念我的午后河堤,村庄有村庄的朦胧,夕阳有夕阳的余晖,一如语文课班主任挥舞着戒尺感慨出的那一句,各人有各人的佛罗伦萨。 后来,时间打马过,考中学的最后一个学期,娘安排了我住在学校,据说是种子学生才有的优待。她也骄傲极了,即便这个代价是我一周只能回一次家,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也大大缩减。偶尔回家我发现她想的事情更多了,不再和以前一样只会和我厮混着吃喝玩乐——娘说,她是要嫁人的人了。我因而更 疑心她是否离开前更加无暇顾及我,可每次望向我的目光里,分明带着熟悉的温度,这让我心慌之余仍有隐隐的心安。 每周回去她还是会给我做好吃的,变着花样做,我看她在厨房里和娘忙碌的身影,想起了小时候放学的夕阳中,她拖得长长的背影,足以连起了我所有的记忆。 吃饭时我总爱和娘抱怨,给的零用钱实在是只够伙食,想多拿一些零嘴都不够,娘充耳不闻,嘱咐着我一个人在学校别吃坏了肚子。本是无心之话,饭后我回房间碰到她,她塞了一张粉色钞票到我手里,细细说着学校附近哪些店可以,哪些小摊不去为妙。我拿着钱定定站在原地,想起过去我馋了路边小店,她也是这么塞了一把毛票到我手里。三年后,手心里的钱从五六块变成一百块,草垛旁的小村庄变成有了扑面海风的繁华县城,可她一直没变,无论是三年前,还是三年后。 然后,然后转眼又是一年盛夏,我考取了省城的初中,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心心念念的大海,我拉着她疯了一样地跑在沙滩上,夕阳西下,沉沉落入海平线,天空漫天四射的磅礴火烧云,惊艳得宛若要夺去人的呼吸。我们心知肚明,这是第一次一起看海,会不会也是最后一次。 什么叫双生,科学解释是胎生动物一次怀胎生下两个个体的情况,女性卵子受精后只会发育成一个胚胎,但在少数情况下可能有两个或多个胚胎发育,又称为孪生或双胎。通俗解释是,这样的两个人之间,都有着科学无法解释的心有灵犀。 有一天,我忘了是哪一天,可能是我和朋友看电影时,可能是我饭后在院子发呆时,可能是我给日记落了锁时,总之就是一天晚上,我总莫名的心慌,干什么事都没办法专心,而后我接到她的电话,她说对不起,她说她要不辞而别,她说男方家里早已等不及,她说祝我前程似锦,祝我在新的学校好好努力刻苦读书,她说娘给了她好多钱,够她一路回去她的老家,她说了所有人,独独没有说她自己。她一直在说,我一直在听,那一晚的风真的很大,吹的我睁不开眼,天边也是黑漆漆的,像无底洞,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光亮…… 那个电话之后的好多年,我们猝不及防的失去联系,期间仅有的三个电话,一个是我考取高中,一个是我考取大学,一个是她怀孕生下女儿。我曾以为双生是两个人携手分享彼此的人生,可是到了我们头上,却变成山高路远分道扬镳,从此靠无线电波去了解对方的近况。 何谓双生,先是双,后为生,纵使白驹过隙似水流年,你永远是我同根生长的双生莲。 上一篇致在爱情里勇敢做自己的她下一篇夏园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