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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敏敏:水密花

时间:2021-12-12     作者:向敏敏【原创】

我看着眼前的这碗水密花粑粑,不自知地陷入回忆。吃下去一口,汹涌而来的悲伤,席卷了我所有的味觉,盖过了它本身香软的味道。熟悉的味道,仿佛一切都没改变——我还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央求她做粑粑,而那时的外婆也没有去世,迅速做了几个给我解馋。

现在还是很想外婆。三月,杨柳抽枝,草长莺飞,正是春意渐浓时。而枯叶被春风带落,外婆随着辞了人间。外婆去世后,巨大的悲恸将整个家揭起,这个家就突然冷淡了。而我也是第一次尝到生死两茫茫的痛苦,不敢接受,难以释然。在她葬礼上,有笑着吵着打牌的大人,有闹着玩着的孩子,而我们家却全都沉默着恍惚着,仿佛那个脾气暴躁的老人没有走,她下一刻就要出来指骂这群喧哗的人。

四月,溪水渐涨,百花竞放,是春意盎然时。可能是往年采这片水密花的老人不在了,田间水密花长得异常茂盛,从小小的一株嫩黄到肥大的一丛枯黄。外婆去世的季节,是农村盛行煎水密花粑粑的季节。我看到别家孩子一放学就钻进厨房,兴高采烈地拿一个边吃边玩。从前外婆就对我说,要是她走了谁给我做好吃的粑粑,要我自己学着做。我当即表示她可以活好久的,等我长大了再说。可惜她在三年后的三月去世,而我既没长大也没学会做粑粑。

外婆下葬那天,全家哭成一片。而几天后,就是清明节。按照农村的旧想法,是不可以去新坟扫墓的,而我和姐姐弟弟们却悄悄看了外婆——只见到那一个鼓起的黄土包,没有生出嫩草绿枝,在周围浓春景象的衬托下显得十分寂寥。大家异常难受,就扶起花圈离开了。忽而想起水密花田就在外婆坟旁不远处,便去采摘水密花。采花也是个眼力活,我因为近视所以行动比其他孩子笨重,从前常常被外婆数落。一拾一起、一俯一仰之间,我恍惚间觉得外婆还在身边,笑话我采得没她一个老人家多。

倒出蓬松毛绒的小黄花,用清水洗净后,成了湿重的一摊,没了浮上水面时的轻盈,如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一样沉重。外公将其磨成泥浆状,倒入细腻的糯米粉,揉成青绿的一团,要我们带回家去。外公与母亲,在外婆去世后,争吵不休矛盾激烈,母亲赌气清明不回老家。她受到外婆离世的重创,时而清醒时而迷糊,清醒的时候多在痛哭,迷糊的时候就喊妈妈。可是亲爱的母亲,她可知道,清醒的时候外公不敢靠近,迷糊的时候是他把你搂在怀里轻轻安慰,年迈的他也常常泪流满面。

外公也是痛苦的,从前都是外婆做这些精细活,斯人已逝,如今抡惯锄头的他要把水密花粑粑做得细腻可口。但假期要到尽头了,我们这些孩子来不及吃上他做的美食,匆匆走了。而大人也要奔赴各自工作,他摆摆手,苦笑说春种带到田里吃。

我们把外公做好的面团交给卧在床上的妈妈。她先是湿了眼眶,起身为归校的孩子做吃的。揉出小的一团,放油锅里炸,这样炸出来的外面酥脆里面软糯,小孩子很是喜欢,可我却觉得失望。外婆是个拮据的人,喜欢煎粑粑,这样不仅省油,还很有嚼劲。她会采几把艾叶混在水密花里添味,做出来的不会那么油腻,带着清香添了雅意。

我吃了一个就放下了。妈妈见状,轻轻对我说,冰箱里有亲戚送的粑粑,掺了艾叶草的。我不发一语,“嗯嗯”应着,随后回到床上躺在被子里流泪。这时,我听到冰箱打开的声音,须臾煤气灶也打开了,妈妈把那些粑粑放锅里煎着。

不久,我听到她在厨房呼唤我,桌子上是煎得有些发黑的粑粑,她拿起一个在吃了,说和外婆做的味道一样。此时的我手脚发寒,外面下着暴雨,我不自知地抖起来,也拿起一块去吃。妈妈说,她的手艺是外婆教的,在外面漂泊那么多年,即使手艺生疏了但还是能记得做的步骤。

她说,下一次再回家,她就再做几次给我吃。回来得晚了,水密花就枯了,这一年就吃不到了。因为下个月她也要出去打工,而我估算了下次放假回家的时间,却是刚好错过。

我又紧接着多吃了几块。



作者简介:南边文化艺术馆创作委员会2021届会员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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